前段时间,导演阎昭发了条微博,“欢迎大家打分评论,各抒己见、功德随喜!”打开《我们的动物邻居》这个纪录片,豆瓣没评分,视频弹幕甚至只有寥寥几条,虽然只有四集,但这个拍了三年的纪录片不应该这么悄无声息。生存
Subsist
“同一个地方,白天是你的,晚上是我的。”
北京商务中心区,寸土寸金的京城企业聚集地,能挤进来的公司都不可小觑,在这10平方公里左右的土地上,每天有超过40万人在这里办公。
白天,上班族不停歇的忙碌,或是为了野心,又或是为了生存。
但到了夜晚,林立高楼里的疲惫结束后,楼下的草坪上,刺猬醒了。
饥饿,要命的饥饿,
饥肠辘辘的刺猬开始在草坪上
对食物进行地毯式搜寻,
看!草坪被人们修剪得整齐漂亮,
但昆虫没法在这种精致草坪上存活,
它必须尽快找到有虫子的地方,
没有食物,它的身体会非常虚弱。
台阶、围栏、危险的马路...
小刺猬步履匆匆的爬过,
要是碰上翻不过去的地方,
那就用力的把自己挤过去。
城市的障碍真是太多了,但为了求生,
它埋着头搜索的样子简直势不可挡。
无人打理的落叶堆、杂物堆,
它能在这里找到食物,也能藏在这里睡觉。
不过在井然有序的城市,
这样的地方或许明天就会被清理。
但好在今天它填饱了肚子,
明天醒来,又是新的一天。
在偌大的北京城里,喧闹与繁华中,人们只关心自己眼前的生活,却可能没有发现,在这座被寄托了太多欲望的城市里,还生活着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北漂生命。
阎昭的办公室在北京三环边一高楼的顶楼,一次开会的时候,不经意看见一只大鸟从窗外掠过,“红隼!”
红隼属猛禽,这种猛禽原来也会在北京落户,甚至频繁出现在人们身边?好奇心的驱使下,《我们的动物邻居》愉快地立项了。
三年,在摩肩接踵的城市角落里追寻野生动物的踪迹、在密集的上百栋楼里寻找它们的落脚地、在钢筋水泥中夜以继日的蹲守,还有一年都等不到一秒的动物朋友...
“我们一定是脑袋被撞了,就因为对窗外一只大鸟好奇,策划了这个节目,拍动物还是在帝都,不傻能做这题么?”
提起北京,你一定不会想到这里的动物,但自由自在的野生动物们,又切实的在这里奋斗着。
而更重要的是,生活在北京城的动物和人一样,同样也在面临着北漂的选择:是退还是进,是适应还是逃离?
“它在这都能安家,那真是找不着地方了。”
李翔刚搬了家,打算在入夏前给自己的新家装个空调,但没曾想,装空调的围栏机位竟然被红隼一家抢先占领了。
听着窗外红隼的叫声,李翔却不想去打扰它们,因为她懂得这种感受。
在北京刚刚开始换工作的时候,一次特别急的工作调动,李翔不得不赶快找到房子有个落脚地。
但走了一天,她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小屋,华灯初上的北京城,她走在喧闹的大街上,抬头看着全部的高楼大厦,突然间泪就哗哗往下流。
“找一个家的感觉真的挺难的。”
选择来这里落户的红隼一家,如果会说话,是不是也会这样感慨。
但对于红隼来说,在没有孩子前,潇洒的它们应该没考虑过房子这回事。
白天,觅食就是上班的工作,
红隼最牛的技能是可以悬停在空中扫视,
一旦发现地面的目标,
它就会像柄利刃一样划开天空,
俯冲直扎下来捕捉猎物。
下班后,雄鸟带着战利品回家,
将食物献给了它的女士,
这样,它就可以在夜色下,
获得和爱人亲亲我我的机会。
有了孩子后就不能这么随便了,
夫妻俩需要准备安全又舒适的房子。
但,猛禽红隼,城市狩猎专家,
它们不屑于自己盖房,
更喜欢占领其他鸟类的成品房。
不过,在北京拥有自己的房子,谈何容易?
夫妻俩刚开始盯上了喜鹊巢,但它们很快就明白一个道理:不要小瞧任何一个鸟。
混社会的喜鹊,竟然有一群乌鸦小弟。乌鸦比红隼更强壮,更擅长群攻,单打独斗的红隼败了。
弹幕:喜鹊到底是个什么物种,还会找黑道的来办事
空调架、电线塔、大型路灯,城市可以生存的领地就这么大,想要拥有更多的资源,当然还是要按弱肉强食的规则来。谁能想到,在人类领地的上空,同样也在发生着这样的争斗。
带着老婆,红隼找到了李翔家的空调机位,把这里作为迎接小家伙的新家。
而看着窗外小红隼嘀嘀叫的李翔,在和丈夫商量之后决定:在小红隼长大飞走之前,不装空调。
共同生活在一个北京城屋檐下的两家人,就这样默契的组成了一个红隼之家,彼此依偎。
相比于红隼这个犀利的城市狩猎专家,在北京生活了多年的雨燕看上去就很普通又孱弱了。
它们的爪子极其弱小,无论干什么,一旦落地,就没办法再起飞。
原来王家卫的《阿飞正传》里所说的无脚鸟,真的存在:
“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鸟没有脚的?他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,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,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,那就是他死的时候。”
鼓楼、故宫角楼都是雨燕的栖息地,
但它们最爱呆的地方
是没有防护网不挂脚的正阳门。
六百多年前自从有正阳门,雨燕就来了。
自由穿梭着的雨燕们可能不知道,
人类邻居们正24小时的观察着它们,
看着它们艰难生存,
看着它们出生后断臂求生,
看着它们在冬天离开,春天又回来。
可离开北京逐渐寒冷的冬天,雨燕去哪了?
一个79岁的老人,每年都在颐和园的廓如亭等着它们,他给雨燕们带上脚环,看它们的迁徙。
民间有传言燕子飞不过黄河,但带着光敏定位器的小雨燕们,却振翅飞向了人们可能永远也想不到的越冬之地:非洲。
30多克的鸟儿,一个手掌就能包裹的小雨燕,单程要飞一万六千多公里。而来年春天,它们仍然会一路跋涉,再次回到这里,每年如此。那个不敢落地的孱弱身体,居然拥有着如此强大的能量,像极了北京城里每一个被忽视却“一直飞”的普通人。
更神奇的是,被老人12年前带上脚环的雨燕,再次回到了颐和园和老人重逢,而雨燕平均只有13年的寿命。
北京的廓如亭里,雨燕从未失约,循环往复的长途跋涉,每年如此,至死方休。
和陪了北京多年的雨燕一样,在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树上,黑蚱蝉也一同经历着城市的变迁。
刚睁开眼睛的蝉,
不知道会不会对身边的环境惊讶,
毕竟距它上一次睁眼
可能已经过了十几年,
藏在地下睡了一觉,睡得可真够长的。
但不管外面环境变成什么样了,
自打醒过来,
蝉就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:
从地下爬到树梢,完成羽化。
从地下爬到树梢的距离可能只有10米,
不过对于蝉来说,
这却是一次漫长又危险的迁徙。
如果一个不小心,
它就会失足从树上跌落翻不了身,
然后被一拥而上的蚂蚁吃掉。
“十年的等待,
可能就变成了蚂蚁的晚餐。”
夏天的蝉鸣太吵人了,此起彼伏吱吱哇哇,但对于它们来说这像是死亡前的一曲高歌。
蝉的生命只有两周,它们要抓紧时间交配、产卵,然后等待死亡,静静的从枝头掉落。
不知道要过多久它才能醒来,再次开始那漫长又危险的十米迁徙。
那如蜻蜓点水般的白描一生,短暂炽烈,目标明确。
船在海上,马在山中,生存在城市。
北京高楼林立,景观精致,技术发达,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涌,但活不下去就会被淘汰。
生活在这里的动物也一样,如果不改变生活习性,不拼尽全力,要么退走,要么死。
就像导演阎昭说的,“人和动物没有什么不同,我们都要面对谋生的压力,养育的责任,面对生老病死,面对一切不想面对又无法逃避的命运,只不过,它们的处境比我们更艰难。”
生与死的抉择让动物更顽强,而对于这些,我们只是不知道罢了。
“CBD真的有野生红隼吗?还是动物园找来拍的?”
看着红隼在摩天大楼间急速掠过的画面,视频上出现了这样一条弹幕。导演阎昭如果看到应该会有点寒心吧。
年春天他们团队几个人就在寻找红隼了,但等到的基本都是家燕和斑鸠。
不过有天下午,高楼旁突然掠过一个黑影,感觉很像红隼,阎昭赶紧拿起手机拍下来给张瑜老师看,“有点模糊,但应该是。”
终于蹲到城市狩猎专家,阎昭没能高兴太久,因为他和红隼的缘分一整天也就那么两秒。
开始拍摄的素材
红隼和找它的人们玩起了捉迷藏,甚至调皮的吊人胃口。
但,原本失望了很多次,觉得自己的眼神儿跟不上红隼而垂头丧气的阎昭突然发现,最近看见这家伙的次数怎么越来越多。
一天,拿着望远镜地毯式搜寻住宅区的时候,阎昭找到它的巢了,在28层一个空调上。
欣喜的拎着机子去住户家里敲门,请求住户让拍摄组在他的屋子里架机器,开门的是个老头。
第一天老人允许了他们拍摄,但第二天他跟他们说,老伴不答应。拍摄组只能撤退到楼下,像个痴汉一样遥望着红隼。
但第二年,红隼来找他们了。
年的春天,他们在办公室听到红隼在窗外嘀嘀嘀的叫声,迅速的打开窗户,滑翔、俯冲、交配、与乌鸦打斗抢地盘,红隼在他们办公楼上大方的来了个全套展示。
而小红隼出生、成长的地方,李翔的红隼之家,是他们偶然在微博上发现的。
让摄制组吃惊又感动的是,为他们提供拍摄地的李翔夫妻,白天去上班直接把家里钥匙交给了他们。在追寻动物的路上,人类的信任和爱同样慷慨。
其实不止红隼,他们每等到一个野生动物,都需要季节和时间的安排。
夏天拍胡同里搬家的家燕、把孩子生到大苇莺窝里的大杜鹃、并不怎么忠贞的鸳鸯、害怕初飞的纵纹腹小鸮、被丢弃的成群流浪猫...
到了冬天,他们就跟着乌鸦、黑鹳、后海绿头鸭、越冬瓢虫...跑来跑去。
偶尔也有惊喜,比如在去十渡拍黑鹳的路上,高速上开车的阎昭突然闻到一股臭味,瞥见远处一个垃圾场,垃圾场,应该会有乌鸦吧,想着他就拐过去了。
之前他一直想去垃圾场拍乌鸦来着,但环卫部门不让他们进去拍,磨了很久都没用,这回他下车拿望远镜一瞧,嘿,“一览无余的巨大填埋场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乌鸦。”
端出机子拍了两个小时,交警来了,他心满意足的被赶走了。
相较于惊喜,更多的是难熬,比如长耳鸮的出现和鸳鸯跳巢,就是他们熬了一年才拍到的幸运画面。在去拍之前,制片人烧香祈祷,让彼此遇见吧!
拍动物永远充满随机性,你得有一双锐利的眼和一颗比它们还耐得住的心。
因为经费不足和周期太长的原因他们曾失去唯一的摄影师,但几个人一起上阵,制片、编导、摄影、交通、后期制作,每个人都身兼数职,三年四集,片子到底是成了。
早上上班的电梯里,同事们经常能碰到刚在野外趴了一晚的他们,几个人虽然面容困倦,但目光却无比坚定。
“比起人类的健忘,动物总是对世代生活的老地方充满留恋,比起人类的恋旧,动物又总是以更快的速度适应新的环境。”
老北京人还记得,以前在天坛公园,常常能看到十几只长耳鸮静静蹲坐在古树上。但现在它们走了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园里越来越吵闹了。
但颐和园的松鼠没搬家,松果没成熟又饥饿的时候,它们会到垃圾箱里找食物。
人类的食物并不适合松鼠,不过这位怀着孩子急需食物的松鼠妈妈已经练出强大的肠胃,别的松鼠不吃淀粉,它吃。
城市里的动物,居住环境被人类改变,它们要么走,要么适应。
但每次选择,都关乎一件最重要的事情,那就是:它们拥有着如此不起眼,又如此了不起的生命。
所以,如果哪一天你觉得生活好难,不妨抬起头看看天空,或许有一只永远无法落地的雨燕刚刚飞过,在你看不到的地方,或许一只蝉刚刚从十年长梦中醒来,或许一个小刺猬正在夜里流浪,或许一只红隼正凶猛的守护领地...
在一片土地上求生,我们其实并不孤单。
《我们的动物邻居》预告片
本文动图截自《我们的动物邻居》
部分图片来自
胡小鹿五星传奇,
版权归原作者所有
[1]纪录片:我们的动物邻居
[2]猫盟CFCA:这是一部活久见的野生动物纪录片,动作危险,请勿模仿……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jituant.com/djsp/10321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