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便失禁怎么回事

老伴过世几年后,80岁的他给自己拍好遗照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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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公鸡在窝里扯着嗓子打鸣,天快亮了。

孙老头坐在灶台前,听到楼上房间里小女儿在给他孙儿穿衣服。孙儿小,闹腾,小女儿骂了几句,打了几下,尖厉的哭喊声挡都挡不住。

最后小女儿承诺给他买糖才停了下来。

半晌,收拾好的几个人终于下楼了,孙老头已经煮好粥,大瓷碗装着,端到八仙木桌上。他的手干瘦,端着碗止不住颤抖,米汤撒了一些在桌上。

小女儿抱着孩子,瞧见,不由得皱了皱眉,说话也带上了埋怨:“爸,你做饭干什么,我们马上就走,吃不了。”

孙老头答应着,进去把泡菜坛子抱出来。他年纪大了,手脚没力,不过两三斤的菜坛子,走上几步路,胸口就喘不过气来:“这是已经泡好的,回去就能吃,快带上。”

“爸,泡菜吃多了对身体不好,我们已经不吃了,你以后也别泡了。人老了,就吃清淡点。不说了,我和大俊先走了,过段时间再来看你。”

那头女婿大俊刚把车发动,小女儿就牵着孙儿走过去,孙老头睁着浑浊的双眼望着轿车离去的方向,尾气渐渐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,他抱着泡菜坛子静静地站了一会,才喃喃道:“走了好,走了好……”

他回到厨房,枯木一般的手浸到坛子里,掏出一根泡得粉色的酸萝卜。人老了,刀握不稳了,孙老头的手颤抖着,切出一盘大小不一的萝卜条。

赶了一些在碗里,孙老头端着碗坐到大门前,手掌干枯,手背上长满岁月划出的一道道褶皱,他的牙掉了几颗,吃不了太硬的东西,就连泡软的萝卜,也只能拿齿根磨蹭几下,将就着咽下去。

喝一口粥,嚼几下萝卜条。一顿早饭,吃得桌上的几碗粥渐渐没了热气,孙老头才拿着空空的碗慢吞吞去了厨房。

老人机用僵硬响亮的声音播报时间,已经十点了,外面的雾渐渐散去,太阳开始有了温度。孙老头站在破了一角的镜子前,仔细看了看,过年长出的胡须乱遭遭地支棱着。

该去刮胡子了,孙老头想。

他锁上门,从屋后推出一辆哪儿都咯吱咯吱响的三轮车,跨上去蹬了几步,三轮车顺畅地往前走。看来自己的身体还是跟从前一样硬朗,孙老头想着,不一会却累了,下来推着车走几步。

这样走走停停,终于到了老张家。

老张,却没了。

2

老张是过完年走的。

二十九那天早上,老张突然说想去镇上拍照片,还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崭新的棉衣,那是去年儿子买给他的,他一直没舍得穿。

老张一身的病,儿女难得看他有精神,就依了他。下午一家人高高兴兴去镇上的照相馆拍了全家福,临走的时候老张不依,偏让照相馆已经退休的老师傅给他单独拍了一张。

拍完照片,老张就像是了却了心事,回到家便坐在躺椅上,饭没吃几口就说饱了,撑着精神和家人一起看完春晚,放完凌晨的鞭炮和烟花,就回房间睡觉了。

这一睡,就再也没有醒来。

大年初一,老张家就开始办了丧事,前一天老张脾气倔要拍的照片,竟成了他的遗照。

那天,孙老头陪儿孙出去拜年了,一直到初五才回来,差点赶不上老张的头七。

一进门,孙老头就看见挂在灵堂正中央的照片。

老张在上面可精神了。花白的头发被梳得服服帖帖,还抹了一层发蜡简单做了个造型,脸上干干净净瞧不见一根胡子,一双眼睛也有了神采,咧嘴笑着,看上去很是开心。

能不开心吗,子女孝顺,儿孙满堂,就连自己的身后事也安排得妥妥当当。

人这一辈子就两件大事,一是新生,二是死亡。

尤其是人老了,上了年纪,心里想的,就只有自己的后事了。

看看老张,把自己后事安排得多好。

把老张送走后,孙老头推着三轮车往家走,路上遇到同村的丁老不死,他坐在轮椅上,腿上盖着一床毯子,毯子很久没洗了,斑斑点点全是吃饭留下的油渍,衣服也破了条口,露出里面薄薄的棉花。

“老孙,过来抽支烟。”

其实孙老头已经戒烟很久了,但是自老丁下半身瘫痪后,他已经很久没见老丁出门了,今天估计是去看老张最后一面。

他叹了口气,接过:“你也是,明知道身体抽不得烟。”

“偷偷买的,老伴不知道。”

两个早已过了耄耋之年的老头子,蹲在田垄上,偷偷摸摸地抽完一支烟。

“老张走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我们这群老头子,又少了一个。”

“你可要走到我后面啊。”

“嘿,你敢比我早你就是王八。”

在老丁家里吃了晚饭,孙老头才压着霞光回到家,看了会电视,烧热水烫个脚,他早早躺在床上,这才想起自己的胡子还没刮。

老张走了,以后就再也没有一个脾气火爆的老头子,一边骂骂咧咧,一边给他们剪头发刮胡子了。

孙老头关灯,在床上翻了个身。

老张的事给他提了个醒,如果他哪一天突然走了,后事还没准备好怎么办。

明天,就去镇上拍个照吧。

3

第二天赶集,孙老头一大早就骑上三轮车,哐哐当当地到了镇上。

这三轮车是陪了他小半辈子的东西。儿女有出息后就在老家给他和老伴修了一个二层小楼,还擅作主张把家里的地都租了出去,气得他整整半个月没和他们联系。

后来他买了辆三轮车,进了点货,每次赶集就去镇上卖,挣点钱买点烟酒,日子过得颇有些滋润。

那个时候老伴还在。有时候给她带点东西,当天吃的午饭总要丰盛一些。

老伴前几年走的,中风,动不了也说不出话,大小便失禁,几乎在床上躺了一年,唯有一双眼睛还似以前那般温和。每次他给老伴换身下的被褥时,老伴总是偏头闭上眼睛,他知道老伴在想什么,可他嘴瓢,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。

后来,老伴走了,他也就更沉默寡言了。

老伴的后事是他帮忙操办的,他知道该准备些什么。

拍照之前,孙老头去找了镇上的剃头匠。

剃头匠和老张是同一个师父,手艺差不多,老张后来去了城里,有了孙子才回了村。而剃头匠则一直待在镇上,直到儿子接过他的生意。

但他儿子手艺不好,每次孙老头都直接找剃头匠。

这次他运气好,剃头匠就在自家的店铺里。低矮狭小的房间里,透进几缕冬日的光,剃头匠坐在光芒里,细小的尘土漂浮在他周围,他闭着眼,表情祥和,仿佛已经死去。

孙老头叫醒他。

他似乎知道孙老头要来,打了声招呼,就从椅子下拉出工具盒。

“老张走了,我猜你们就要来找我。”

剃头匠一边说着,一边熟练地往孙老头脸上打腻子,白色的泡沫在孙老头脸上围了一圈,剃头匠拿起刮刀,小心翼翼地下手。

幸好,他年纪大了,可手艺还没忘。

“我们这群老头子,就只认你和老张。其他人,哪能担上剃头匠这个名号?”

站得久了,剃头匠累了:“也不知道,我还能给你们刮多久。人老了,不得不服输啊。”

“只要你还活着,我就来找你。”

剃头匠笑了,脸上的纹路皱得更深了:“唉,就等你这句话!”

把自己打理好后,孙老头去了照相馆。

坐在白色的幕布之前,孙老头身体有些僵硬,当明亮的打光灯亮起来时,心中的不舒适似乎登上了顶峰,他听着照相师傅的指挥,脸上僵硬地拉扯出弧度。

这张照片孙老头很不满意。

他蹲在照相馆门前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,有年过半百的中年人,有蹦蹦跳跳的孩子,有牵着手的年轻情侣,他们一一从孙老头的面前走过,世界是喧嚣的,却也是安静的,他把手伸进口袋,却摸了个空,想起自老伴中风躺在床上后,他就再也没有抽过烟了。

不知道老伴有没有在下面等他。

再进去,孙老头神色自然多了,他平静地坐着,平静地微笑,平静地选好照片,在照相师傅问是今天要照片还是过几天拿时,孙老头想了想,选了过几天拿。

至少要便宜一些。

回到家,孙老头下了碗清水面,拌了几片酸萝卜吃了。

今天奔波了一天,孙老头身体撑不住,他坐在电视机前,看着看着,电视里的声音就渐渐模糊起来,他的头一点一点,差不多半个小时,他突然惊醒,在椅子上坐了一会,起身关掉电视,睡觉去了。

过几天拿照片的时候再去置办衣服,他想。

4

出发前,老丁被老伴推着过来。

“老孙,要去赶场吗?”

孙老头嗯了一声。三轮车推出来时链条掉了,他蹲在地上修,不时抬手揉揉自己的腰。冬天穿得厚,也摸不到,就下意识感觉会好点。

老丁还在一旁帮倒忙。“弄反了弄反了,你把它顺过来再上!”

“欸,上点机油,就是太干了!”

“老孙,还是让我来吧,你不行。”

气得孙老头把链条往地上一丢,“你来你来!弄不好就不带你去赶场。”

“嘿,三轮车没有修好,咱俩谁也去不了,说得好像你能去一样。”

老丁年轻时就摆了个修车摊,那时候有一辆二八杠都是一件洋气的事,老丁本以为自己会干一辈子,二八杠就被淘汰了,快速发展的时代推着他往前走,又推着他一点一点老去。

人生似乎一向如此,人们一步一步往前走,走着走着,朋友、亲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。

孙老头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,老丁就把三轮车修好了,他还得意洋洋,“就说你弄错了吧。不听行家言,吃亏在眼前。”

孙老头忍不住啐了他一口,“什么行家,不就是一修车的吗!”

“老孙,你是打算干架吗!”

“干就干,我还怕你不成!”

两个人站在冬日的寒风里吵了半天,最后还是老丁先败下阵来,“不吵了不吵了,再吵下去就赶不了场了。”

孙老头和老丁的老伴把老丁抬到车上去,长时间地坐着,老丁的双腿已经萎缩,身体很轻,稍微一用力就起来了,但孙老头还是扶着车把手歇了好一会。

车里铺了厚厚的一层被子,轮椅绑在三轮车后面,老丁探出半个身子扶着。

“慢点,慢点!”三轮车颠簸了一下,老丁急得大叫。

孙老头不说话,只顾着往前,他只想快一点,再快一点,早些拿到照片。

他的遗照。

5

老丁对孙老头的照片很满意,当即说也要拍一张。

孙老头上上下下看了很久,才把照片仔细小心地包起来,语气慢悠悠的:“你跟你老伴商量了吗?”

“没。”

“没有就别想拍。”

“你不也没和老伴说吗!”话一出口,老丁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,孙老头的老伴早就走了,他这么说不就戳人家心窝子吗。

“谁说我们没商量?”孙老头一本正经地反驳,“我和她早就说好了,让她等我几年,时间到了,我就去找她。”

老丁顿时变得紧张兮兮的:“老孙,你不会要做傻事吧?”

孙老头根本没那个想法,他只是有一种预感,就像家里的老狗一样,知道自己会在那一天死去,然后在一个清晨悄悄地离开屋,不再回来。

孙老头要去做衣服了,他把老丁留在外面,独自进了屋。

寿衣大多都是做好了的,老板看到有人进来,打了声招呼:“老人家,是过来定花圈的吗?”

“我想给自己买件衣服。”

孙老头说得就像是随便进了家服装店,看中了某件新衣服想试一试。事实也是如此,他选了几个款式,都上身穿了一下,最后挑了一套穿着最舒服的。

毕竟是自己最后穿的衣服,买舒心一些的好。

东西准备好后,孙老头才放心下来,他把三轮车锁好,推着老丁去了菜市场。

“今天中午去我家吃吧,我杀了只鸡。”孙老头挑了几根当归党参到口袋里,老丁伸着脑袋看,看得直点头。

“你家那只鸡早上还洋气吗?我听说它前不久还把你孙子啄了。”

“早上我把它杀了。它是我老伴去世那年养的,现在算算日子,也差不多了。”

“你……唉。”老丁叹了口气,不再说话。

吃完饭,两个老头子在屋檐下坐了一会,谁也没有说话,就看着天上那轮被云遮住有些模糊的太阳,从东边走到西边,老丁才摇着轮椅往回走。

孙老头热了一碗鸡汤,泡了几勺冷饭,权当吃过晚饭了。

6

晚上,孙老头没有看电视,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小木箱,箱子里放着一叠老照片。时间久了,照片几乎都氧化了,拍的人和景,几乎都看不清了,孙老头却还是视若珍宝地取出来,把它们小心地一张张分开,摆在床上。

照片不多,数来数去只有十几张,孙老头干瘦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去,仿佛回到那时的岁月。

孙老头上过学认识字,只是他运气不好,没学几年学校就被炸了,他跟着父母一路逃难过来,走过多少路,吃过多少苦已经记不清了,唯一还记得的,便是有一年村子里进来几个穿军装的人,受了伤,住在废弃的庙里。

那时孙老头人年轻,胆子大,偷偷摸摸采了草药送过去,他们走之前,和孙老头拍了一张照片,把照片送给了他。

孙老头拿出木箱里的笔记本,笔记本封皮上的字因为多次摩挲已经看不清了,他舔了舔手指,翻到最新的一页,把照片贴上去,姿势别扭地写了一排字。

字可真难看。

再后来的照片,就是和老伴结婚那天拍的,两个人穿着灰扑扑打满布丁的衣服,对着镜头傻乎乎地笑。

那时穷,孙老头没办法给老伴置办一身新衣裳,老伴却不在乎:“现在过日子哪里不苦?嫁给你,至少你还懂得心疼我。”这一心疼就是几十年,可现在他想心疼,心疼的那个人也不在了。

孙老头抬手抹抹眼睛,一手的干涩。人老了,眼泪似乎也干了。

后来,大儿子出生了,他们抱着满岁的儿子第一次去拍了全家福。儿子小,不听话,看到新鲜的东西就想去拿,被孙老头狠狠地打了屁股,拍下来的照片也是,孩子红着眼眶要哭不哭,他们却开心地笑着。

那时多高兴啊,现在孙老头看见大儿子就来气,小时多机灵的人,长大了却唯唯诺诺一点也没有男子汉气概。

可又能怎么样,那终究是自己孩子。

渐渐地,孩子们都长大了,离了家,去外面闯荡,也就不愿意回来了。

孙老头把照片一一夹进笔记本里,再把它们妥帖地放进木箱子里,他的表情凝重,仿佛是在妥善安置自己的一生。

该睡觉了。

没了公鸡的打鸣,孙老头醒得比平时晚一些,他没有立即起床,而是躺在床上,眼睛盯着天花板,上面有一只小蜘蛛,锲而不舍地织着自己的“家”。

他慢慢地,慢慢地笑了。

昨天拿回来的东西静静地伫立在床头,照片里的孙老头也笑着,笑着面对世界,笑着面对死亡。

自己又活了一天。他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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